上一世的時候，秋玨就不怎麽喜歡池君，這個男人長了一副好皮囊，可內裏尖酸又刻薄，每當他盯著自己的時候，都讓秋玨心生厭惡。

池君像是茅廁裏的毛蟲，多看一眼都頓生難過。

秋玨不由吞咽了一口唾沫，小心的往後移了移。

她不說話，池君也沒說話。

半晌，池君沖她笑了。

“羅剎門教主秋玨……竟然出現在這裏，當真讓我詫異。”

秋玨面無表情，一臉嚴肅，“您誤會了，我不是那個女魔頭。”

“嗯？”池君挑眉，“那你是誰？”

秋玨道：“上仙有所不知，裴清心悅魔頭秋玨，而我恰巧與她長得像，於是就把我擄來滿足他變態的嗜好。如果我真是教主，怎麽可能這麽弱，你說是吧？”

有理有據，令人信服。

可是……

池君他又不是傻！

“你還真是小瞧我了。”

“哪裏哪裏。”

池君又說，“你還真是小瞧我的腦子了。”

秋玨：“……”

要完。

秋玨有預感，她要跪在這兒了。

秋玨站的筆直，與池君僵持著。可她的腦瓜子正飛快轉動著。秋玨有自知之明，現在她根本不是池君的對手，當務之急，應該先跑為妙。

想著，秋玨扭頭就向後跑去。

池君哪能讓秋玨如願，當下就攻了上來。

他手握藍色長劍，劍光閃爍間，眼看要刺入秋玨的後背，只聽“叮”的一聲，一顆小珠子不偏不倚的打在了池君劍刃上。瞬間，長劍偏離軌道，刺中了秋玨身旁的樹幹。

生死只在一瞬間，秋玨僵硬著身子，大氣也不敢喘。

待平覆下來，秋玨才緩緩擡眸看去。

裴清一身白衣，遺世孤立。他玉白的手撚動著珠鏈，臉上無喜無悲。

裴清的視線淡淡錯落到秋玨身上，他說，聲線柔和似炎夏的清風，“過來，萌萌。”

過來，萌萌。

和她變小時，一樣的語氣和表情。

也許在裴清心中，她從來都沒有變過。

秋玨心中微動，她不由起身，小心的向裴清接近著。

池君見此，眸光一銳，應勢而動。

裴清掃視過去，語調之中滿是威脅之意，“師叔，你若是敢碰她一下，我必讓你挫骨揚灰。”

池君冷笑一聲，眸光飄落到了秋玨身上，下一秒，池君刀劍所指，向秋玨沖來。

刷——

那瞬間，只見眼前一道白影一閃而過，她纖細的腰身被裴清攬在懷裏，裴清帶著她躲過池君的攻擊，騰空將秋玨抱起，輕躍到了粗壯的樹幹上。

秋玨有些懵，她雙手緊緊環著裴清的脖頸。二人貼的很近，秋玨甚至能嗅到他身上那淡雅的香氣，那是裴清身上獨特的氣息。

裴清緩緩將秋玨放下，叮囑道：“你在這裏不要動。”、說罷，裴清躍身到了池君身旁。

“我提醒過師叔，看樣子師叔一定要和我作對了。”

“裴清，是你不聽我的話，是你一意孤行；是你要將浮玉基業置於死地。今天要不讓我殺了那妖女，要不……”池君神色間帶著一抹決絕，“你殺了我。”

裴清伸手，一把玄月長劍浮現在他掌心。

那是裴清的神劍鳳翎劍，自成仙後，裴清已經很少將它展現在世人面前了。

池君嘲弄一笑，“看樣子……你做好選擇了。”

“我說過，浮玉現在由我掌管，這裏已輪不到師叔來說三道四，你更不能隨意決定別人的死活。”

池君沒在言語，二話不說向裴清攻去。

一時之間，刀光劍影，咒法迷亂。

秋玨坐在樹上，他們出招速度極快，看在眼裏令人眼花繚亂。秋玨環視一圈，四下無人，正是逃跑的好機會啊！

秋玨抿唇，小心翼翼的從樹上跳了下來。

“成仙者本應六根清凈，無愛無恨，可你為了一個女人，卻甘願將一切拋之身後，裴清，你不適合坐在位置上。我和師兄都錯了，我們不應該將這個重擔教給你。”

“而你為她做的一切，她又可曾知道，可曾為你感動？”

“與你無關。”

秋玨逃跑的腳步微頓，她僵著後背，隨後，緩緩扭頭。剛巧，對上了池君落落過來的視線。

他神色間滿是嘲諷，看著秋玨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雜耍般，充滿了可笑可悲。

這個眼神讓秋玨心生難過，她咬咬下唇，不由看向了一旁的裴清。

“如我沒有猜錯的話……裴清，這個女人並沒有忘記你。你胸前那一刀，也應該是她給你的吧。”

池君猛然收劍，一個咒法攻向裴清胸口。裴清躲閃不及，中了個正著。

他後退幾步，臉色頓時蒼白起來。

裴清微喘著粗氣，垂頭閉上雙眸，之前的畫面在腦海中飛速閃過，真真假假，虛虛實實，看不太真切。

裴清本對秋玨心有疑慮，種種疑問夾雜在心中卻無法解開，宛如一個毛線團一樣，那一切越纏越緊，越纏越覆雜。直到秋玨將刀子刺入到他的胸口，直到她最後看他的那一個眼神……

那一瞬間，裴清明了了一切。

靈秋她……從來不曾忘記過。

他總算明白第一次見到變小的秋玨時，給他的那種熟悉感是什麽了。

她恨他至深，哪怕走過黃泉路，都不想忘記。

“這個女人幼年時期就入了羅剎門，被當時教主細心呵護著。可後來……她取下師父首級，從而代替他坐上了羅剎門教主的位置。裴清……你認為這樣的她，會感激你的所作所為嗎？”

“惡之所以為惡，正是因為他們無心無愛。而你愛上的，在乎的，恰巧是那種人。”

秋玨像是木頭一樣杵在一旁，她聽糊塗了，神色間盡是茫然。

裴清做了什麽……要讓她感激？

裴清握著長劍的手逐漸收緊，他斂目，薄唇緊抿，陷入死寂般的沈默。

池君冷笑，執劍向他走來。

“你別靠近他。”

突然，一個身影閃過，下一瞬，池君的脖頸被一只纖細白皙的手緊緊握住。

池君一楞，不由低頭看去。

秋玨臉上無喜無悲，眸光流轉間，蠱魅頓生。

池君心頭微緊，竟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。

秋玨微仰下巴，手上力氣加大，“你要是再靠近裴老賊，我就擰斷你的脖子。”

她本內斂的氣勢在此時統統傾洩而出。本隱藏在樹間的蟲鳥們似是感覺到了危險，紛紛從中鉆出，拍打著翅膀擁向上空，它們啼叫著，叫聲中是急促的恐懼。

“……秋玨。”

秋玨冷笑，自掌心騰出一絲邪火來，“我更喜歡你們稱我為魔頭。”

她的修為，在此刻全部回來了。

剛本在看熱鬧，可秋玨突然覺得心口一疼，下一秒，那些原本流失的一切都如數回到了身體裏。

“可笑，身為魔教教主的你，如今竟想護著你的敵人？”

秋玨直視著池君，“身為師叔的你想殺掉自己的師侄，我又為何不能護他？何況……”秋玨一字一頓，字字清晰，“裴清……只有我能動。其他人妄想傷他一根汗毛。”

池君上仙沒有言語，他看了看裴清，又看了看秋玨。以一敵二，他不是對手。現在的情形對池君很是不利。

池君斂起長劍，扭頭離開，決定另尋他發。

池君一走，裴清便咳出一口黑血來。

上次的折仙草之毒還殘留在他身體裏，再者這幾日亂事不斷，饒是裴清，都有些堅持不來。

眼前他要跌倒在地上，一雙柔軟的手將他接在了懷裏。

裴清瞇眼，對上了秋玨墨染的雙眸。

他的心上人，還在這裏。

裴清勾唇一笑，“萌萌……”

“萌你奶奶個腿兒。”秋玨氣不過，一拳頭捶在了他胸口的刀傷上。

裴清悶哼一聲，臉色立馬變了。

秋玨將裴清打橫抱起，重新走進密道。

“你放我下來……”

“你能隨便抱我，我就不能抱你了？”秋玨垂眸，居高臨下的睨視著裴清。

裴清抿唇，說道：“小孩子就是給人抱的。”

“哦，這麽說你經常隨便抱別人家的小孩子。”

裴清身體一僵，皺眉沒有反駁。

“看樣子你的修為恢覆了，既然這樣，你可以回去了。”

秋玨接話，“我不走了。”

裴清眉頭蹙的更緊，“為何？”

秋玨腳步頓住，她呼吸清淺，黑暗的密道中，裴清看到秋玨的眸間閃爍著淺淺星火。

“因為……我想和你生個真的萌萌出來，怎麽樣，是不是很激動？”

裴清倒吸一口涼氣，當下瞪大了眼睛。

他驚愕至極，半晌沒說出一句話。

秋玨輕笑一聲，“嗯，回去就把事情辦了。”

裴清雖然長了一張正直的呆瓜臉，但心思可幹凈的很。以往在裴清身邊的時候，秋玨就喜歡逗弄他，看他一臉嚴肅的害羞極為有趣，後來……

秋玨臉上的笑容淡了，變味了。

秋玨又不是傻子，從池君的種種言語中來看，裴清可能知道她就是靈秋了。並且裴清還有事情瞞著她。

至於什麽事，就不得而知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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